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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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魏晏打回來的狼王架在族中的空地上展示了一天, 後交由工匠處理，將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皮剝下來送給了歇丘王。
歇丘王撫摸著獻來的狼皮，一雙睿智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 也沒問姜哲哲的未婚夫為何沒來, 笑瞇瞇地問了魏晏幾句話, 便揮揮手, “你們趕緊去哲城吧！姜瑉那個老東西來信, 稱我再不將他的孫女還給他, 他就要打過來了！”
歇丘王和鎮北公姜瑉少年時相識，後又一起聯手抗擊火魯、刺利部，結下了深厚友誼, 說起話來也十分隨意。
姜哲哲點頭應是，然而回到帳篷收拾行李時, 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帶魏晏同去哲城。畢竟以姜家和孟家的關系, 他去哲城無疑會受到冷遇。
她懷著糾結的心情，出了門直到看見正站在馬車邊和姜哲遠說話的魏晏時, 她都還沒想好要怎麽開口。魏晏卻像沒感覺到她的不安一般, 先冬至一步, 上前扶著她上了馬車。
隨著一聲馬鞭破空聲，馬車粼粼向前，姜哲哲掀開車簾向外望了一眼，魏晏騎馬隨行在旁，察覺到她的視線，馭馬來到了車窗邊，伸手拉住她搭在窗沿的手, 輕輕揉了揉手背，隨即握住不放了。
姜哲哲面上有些害羞, 心裏卻忽然安定了下來。腦子裏冒出一句俗語，不是都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魏晏總得見見她祖父吧！就算到時候被趕出來，也有她陪著。
魏晏不知道坐在馬車裏的姜哲哲腦子裏已經轉過了他會被掃地出門的下場，現在手裏握著溫軟的柔荑，臉上神情舒展，眉眼飛揚，姜哲遠在後面看的嘖嘖稱奇。
跟魏晏相處了這段時間，他多少看出來了一點，魏晏這人外表清雅如仙，行事卻有些狠厲。平常和人相處看似隨和，心裏又有一條不能跨越的界限，如今還是第一次看他笑的這樣明媚，毫無城府的樣子。
……
一行人在第三日進了哲城的地界，又行了一個時辰，才遠遠看到城池的輪廓，像一葉孤舟，聳立在北境之外。
到了近前，城門外是長長一條等著進城的隊伍，姜哲遠駕馬到了城門口，和守城的官兵說了幾句，一行人便在城門口眾人的目光中，越過排隊的人群，率先進了城。
這還是姜哲哲第一次來哲城，雖然她和姜哲遠的名字都是因為出生時恰逢哲城大捷而取，但她之前從來沒來過這裏，這個她父親的埋骨之地。
自從心結解開，收到祖父的書信後她也沒再猶豫，如今踏上這個塞外孤城，她才仔仔細細的一路看過去。
哲城自是比不上尚京的恢弘，也比不上寧城的繁榮，道路狹窄不說，兩邊的民宅也十分低矮。但是沿路所見的百姓，衣裳整潔，臉上帶笑，姜哲哲默默看著，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出一句，“他們過的很不錯！”
魏晏側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應了一聲，“是，哲城的百姓過的很好！”
姜哲哲眼圈便慢慢紅了。
她想，如果父親在天有靈的話，看到他以命相護的哲城百姓如今安居樂業，想必也會安息吧！
她低頭，沒出息地抽了抽鼻子，再擡頭，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串糖葫蘆。
魏晏不知何時買了一串糖葫蘆，從車窗外遞了進來，仿佛沒看到她紅紅的眼圈，又往她面前湊了湊，“喏，吃根糖葫蘆！”
姜哲哲小聲嘟囔了一句，“多大的人了，還吃糖葫蘆！”話是這麽說，她還是伸手接過，咬下最上面的一顆紅彤彤的果子，入口的蜜糖讓她微微瞇了瞇眼。
魏晏收回視線，又轉頭看向街邊的攤販。
隨後，酥糖，奶糕，各類小零食從車窗外遞送到姜哲哲面前，沒一會兒她左右手裏就被塞滿了零嘴，而魏晏還在買沿路看到的零嘴。
姜哲哲哭笑不得，“不要買了，我都吃不下了！”
魏晏聞言捧著一袋子糖炒栗子回來了，跳上馬車，將糖炒栗子放在她膝頭，人也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濃密的眼睫下，一雙眸子細細打量了她一瞬，問道：“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姜哲哲點點頭，魏晏摸了摸她的頭，這才轉身出了馬車。
姜哲哲垂眸盯著被放到一邊的各類小零嘴，忍不住又是一笑。
姜哲遠在一邊看著兩人互動，也不插嘴打擾，這會兒才上前來，敲了敲車廂，“姐，我們快到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馬車轉了個彎，進入一條僻靜的小道，再行了一會兒，一座威嚴肅穆的府門出現在眼前，門口兩座石獅子怒目圓瞪，分外威武。
門口的侍衛早已翹首等待，此時見到一行人，忙上前見禮，黑壓壓的在門口跪倒一片。
姜哲遠擺了擺手，也不用人引，自己走在前面給姜哲哲帶路。
“這宅院本是爹在世時住過的。”他說完偷偷瞅了姜哲哲一眼，見她面無異色，還認真地看過來，遂放下心來，繼續說道：“後來城破的時候被蠻族人放火燒了。祖父奪回哲城後，在原址上重新建府，就成了如今你現在所見的模樣。不得不說……”他壓低嗓音，“祖父真是鋪張浪費，這府裏就我和他並一些下人，完全用不著這麽大的地兒！”
他話音剛落，一道怒吼在不遠處響起，“臭小子你說什麽？”
姜哲遠猛地一縮脖子，就往姜哲哲身後躲。怒吼聲也越來越近，“我這麽大年紀了，想享享福怎麽了？嘿，還管起你祖父的事兒了！”
姜哲哲笑著上前一步，正迎上從月洞門裏轉出來的一個褚衣老者，頭發花白，一雙眼睛精光四射。
一瞧見姜哲哲，眼睛就笑彎了，“哎喲，我的乖孫女，祖父等了你好久！專門請了一個擅長做尚京菜式的廚子來府上，就盼著你來！”
姜哲哲上前一把挽住他的右臂，笑瞇瞇地說道：“就知道祖父最疼我了！”
說完她將腦袋擱在鎮北公肩頭乖巧地蹭了蹭，鎮北公撫著胡須笑著擡頭，一看到站旁邊的姜哲遠，又變了臉色，“臭小子，你……”
他話語頓了頓，看到了站在最後面的魏晏，登時瞇起了眼睛。
姜哲哲察覺氛圍不對，正要開口，鎮北公已經從她臂彎中抽手，一拳虎虎生風地沖著魏晏而去。
姜哲哲急忙要去攔，卻見魏晏舉臂一擋，隨後跟鎮北公過起招來。
兩人都沒用兵器，拳腳往來間帶起勁風陣陣，但明顯魏晏拳腳更勝一籌。只是他收著勁，出拳時頗多克制。
鎮北公顯然也看出來了，他輕哼了一聲收住勢，轉身往裏走，“魏小子，跟我來！”
魏晏安撫地看了姜哲哲一眼，便跟在鎮北公身後往裏走，姜哲哲也連忙跟上。
鎮北公將魏晏帶去了校場，從一架架兵器中選出了一把紅纓槍，挽了個槍花從兵器架上挑出一把長/槍，甩給魏晏。
魏晏飛身接住，槍尖直指向地，擡手對鎮北公做了個請的姿勢。
場中頓時只見長/槍翻飛迅疾如風，槍出如龍，淩厲無匹，而紅纓槍游刃有餘，擋住每次攻勢，如毒蛇吐信般出其不意地攻向破綻處。
你來我往了幾次，鎮北公漸漸退出戰圈，將紅纓槍往地上一杵，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魏小子你這是欺負老人家呀！”
經過這麽一會兒，姜哲哲也看出來了，祖父似是與魏晏早就相識了，於是問站在旁邊的姜哲遠。
姜哲遠朝鎮北公努了努嘴，“前些年的時候，蠻族偷襲哲城，魏兄帶兵前來支援。那時我不在，只聽人說祖父挺喜歡魏兄的，還教了他槍法。”他捂住嘴偷笑，“祖父這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只要再過個十招，祖父絕對輸了！小老頭兒喊停，這是輸不起呀！”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不知道怎麽又被鎮北公聽見了，氣的跳腳，“臭小子，你上來，你現在上來！我讓你瞧瞧到底是誰輸不起！”
姜哲遠苦著臉僵在原地，跑是不敢跑，只好上前選了把趁手的兵器，陪祖父過起招來。
魏晏跳下高臺，向姜哲哲走來，額角還掛著汗水，臉上先笑開了。
姜哲哲睨了他一眼，“你怎麽沒說你見過我祖父呀！害的我還擔心……”
魏晏明知故問，“擔心什麽？”
姜哲哲瞪著眼睛惡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肩頭，“你說呢？”
魏晏笑著將她的手指按在心口，順勢又攏到自己手心裏，“我也不知道鎮北公這次是否會像以前那樣熱情好客，畢竟我這次是要求娶她心愛的孫女，他……”
他話還沒說完，高臺上的鎮北公一聲怒吼，“魏小子你幹什麽呢？放開我乖孫女！”
“……”
……
魏晏和姜哲哲被帶到了花廳，鎮北公看著面前並肩而站的少年男女，本是一對璧人，但他看的很鬧心，喝進嘴裏的茶也不香了。他將茶盞重重放在小幾上，板著臉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我要和李慕退婚！”姜哲哲開口就是這句話。
鎮北公眉頭抖了抖，看了一眼魏晏，疑心姜哲哲是看中了他的美色，移情別戀了，於是開口語重心長地說道：“哲哲呀，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李慕的婚事是你父親在世時定下的，萬萬不能因為別人長得更好看，更有才幹而移情別戀啊！”
“……”
姜哲哲只得將李慕和雀奴的事說了出來，鎮北公聽完瞬間怒發沖冠。
“李慕這王八犢子，當初他老子舍了半條命救了源兒，源兒感念在心，這才定下你們的婚事。他如今倒是翅膀硬了，還看不上我姜家的孫女兒！”
看著祖父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寧城去找李慕算賬的樣子，姜哲哲連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又給他倒了一盞茶。
“祖父，現在想來，我並沒有多怪他。我們兩人的婚姻本是長輩們的意思，我和他也想順意就這樣下去，可是天意讓他遇上了雀奴，讓我遇上了……”她看了一眼魏晏，“才明白自己的心。我們若成親，也許會像很多遵循父母之命成親的夫妻一樣，相敬如賓，可是若幹年後，我們會不會後悔自己曾經的決定呢？”
鎮北公聽完她的話，垂眸看著茶盞若有所思，半晌放下茶盞，“罷了罷了，孫女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祖父也不多說什麽了！”他又看了一眼魏晏，眼神有些挑剔，但沒說什麽，只是耷拉著眼睛嘆了口氣，“我會去信告知你姑母情況，定親時的婚書也會找他父母討要過來。”
姜哲哲上前乖巧地給他捶了捶腿，“謝謝祖父！”
鎮北公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又看了魏晏一眼，魏晏一怔，識趣地行禮告退。
等到廳裏沒人了，鎮北公才開口問道：“你父親在寧城的故居，你應當進去過了吧！”
姜哲哲應了一聲。
鎮北公一時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裏，半晌，才嘆道：“之前你雖然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你是怨恨你父親的，所以你不肯來哲城，我也不強求。如今你心結已解，有些事我還是想告訴你。”
姜哲哲仰頭聽著，鎮北公卻又住了口，沈默了很久，才啞聲開口。
那是一個冗長的故事——
姜源少年英雄，心高氣傲，不滿家中給他定下盲婚啞嫁的未婚妻，於是離家在外，憑著一股氣，在樂館包下了一個清倌。
一次他在和蠻族的交戰中受了傷，又和部下走散，於草原中被一女子所救。女子直爽可愛，相處中姜源漸生愛慕，無意中得知她竟然就是和自己定下了婚約的未婚妻希蘭。
命運無常無外乎如是，他本萬分抗拒的婚姻，最後卻心甘情願。
兩人婚後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直到希蘭懷孕，姜源整天陪伴在側，兩人盼望著孩子的降臨。
可是有一天，姜源曾經在樂館包下後又遣散的清倌找上了門。
鎮北公聲音低沈，“源兒少年心性，堵著一口氣，在樂館裏包下了那清倌卻從來沒動過她。但他畢竟年輕，不小心著了道……”他咳嗽一聲，含糊了一句繼續道：“餵她喝了絕子藥後遣散了她。只是那清倌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留下了孩子還生了下來。找上門的那天，本是要瞞著希蘭，可是還是被她知道了，情緒激動下早產……”
姜哲哲沒想到內裏還有這種曲折，後來的事，應該就像府中老人傳的那樣，兩人情離，天各一方，至死都未再相見。
姜哲哲眼中淚花閃爍，又問道：“那個清倌和她的孩子呢？”
鎮北公嘆息一聲，“當時我又氣又怒，著人將她趕了出去，待我過後派人去找，卻沒找到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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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晏打回來的狼王架在族中的空地上展示了一天, 後交由工匠處理，將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皮剝下來送給了歇丘王。
歇丘王撫摸著獻來的狼皮，一雙睿智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 也沒問姜哲哲的未婚夫為何沒來, 笑瞇瞇地問了魏晏幾句話, 便揮揮手, “你們趕緊去哲城吧！姜瑉那個老東西來信, 稱我再不將他的孫女還給他, 他就要打過來了！”
歇丘王和鎮北公姜瑉少年時相識，後又一起聯手抗擊火魯、刺利部，結下了深厚友誼, 說起話來也十分隨意。
姜哲哲點頭應是，然而回到帳篷收拾行李時, 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帶魏晏同去哲城。畢竟以姜家和孟家的關系, 他去哲城無疑會受到冷遇。
她懷著糾結的心情，出了門直到看見正站在馬車邊和姜哲遠說話的魏晏時, 她都還沒想好要怎麽開口。魏晏卻像沒感覺到她的不安一般, 先冬至一步, 上前扶著她上了馬車。
隨著一聲馬鞭破空聲，馬車粼粼向前，姜哲哲掀開車簾向外望了一眼，魏晏騎馬隨行在旁，察覺到她的視線，馭馬來到了車窗邊，伸手拉住她搭在窗沿的手, 輕輕揉了揉手背，隨即握住不放了。
姜哲哲面上有些害羞, 心裏卻忽然安定了下來。腦子裏冒出一句俗語，不是都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魏晏總得見見她祖父吧！就算到時候被趕出來，也有她陪著。
魏晏不知道坐在馬車裏的姜哲哲腦子裏已經轉過了他會被掃地出門的下場，現在手裏握著溫軟的柔荑，臉上神情舒展，眉眼飛揚，姜哲遠在後面看的嘖嘖稱奇。
跟魏晏相處了這段時間，他多少看出來了一點，魏晏這人外表清雅如仙，行事卻有些狠厲。平常和人相處看似隨和，心裏又有一條不能跨越的界限，如今還是第一次看他笑的這樣明媚，毫無城府的樣子。
……
一行人在第三日進了哲城的地界，又行了一個時辰，才遠遠看到城池的輪廓，像一葉孤舟，聳立在北境之外。
到了近前，城門外是長長一條等著進城的隊伍，姜哲遠駕馬到了城門口，和守城的官兵說了幾句，一行人便在城門口眾人的目光中，越過排隊的人群，率先進了城。
這還是姜哲哲第一次來哲城，雖然她和姜哲遠的名字都是因為出生時恰逢哲城大捷而取，但她之前從來沒來過這裏，這個她父親的埋骨之地。
自從心結解開，收到祖父的書信後她也沒再猶豫，如今踏上這個塞外孤城，她才仔仔細細的一路看過去。
哲城自是比不上尚京的恢弘，也比不上寧城的繁榮，道路狹窄不說，兩邊的民宅也十分低矮。但是沿路所見的百姓，衣裳整潔，臉上帶笑，姜哲哲默默看著，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出一句，“他們過的很不錯！”
魏晏側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應了一聲，“是，哲城的百姓過的很好！”
姜哲哲眼圈便慢慢紅了。
她想，如果父親在天有靈的話，看到他以命相護的哲城百姓如今安居樂業，想必也會安息吧！
她低頭，沒出息地抽了抽鼻子，再擡頭，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串糖葫蘆。
魏晏不知何時買了一串糖葫蘆，從車窗外遞了進來，仿佛沒看到她紅紅的眼圈，又往她面前湊了湊，“喏，吃根糖葫蘆！”
姜哲哲小聲嘟囔了一句，“多大的人了，還吃糖葫蘆！”話是這麽說，她還是伸手接過，咬下最上面的一顆紅彤彤的果子，入口的蜜糖讓她微微瞇了瞇眼。
魏晏收回視線，又轉頭看向街邊的攤販。
隨後，酥糖，奶糕，各類小零食從車窗外遞送到姜哲哲面前，沒一會兒她左右手裏就被塞滿了零嘴，而魏晏還在買沿路看到的零嘴。
姜哲哲哭笑不得，“不要買了，我都吃不下了！”
魏晏聞言捧著一袋子糖炒栗子回來了，跳上馬車，將糖炒栗子放在她膝頭，人也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濃密的眼睫下，一雙眸子細細打量了她一瞬，問道：“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姜哲哲點點頭，魏晏摸了摸她的頭，這才轉身出了馬車。
姜哲哲垂眸盯著被放到一邊的各類小零嘴，忍不住又是一笑。
姜哲遠在一邊看著兩人互動，也不插嘴打擾，這會兒才上前來，敲了敲車廂，“姐，我們快到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馬車轉了個彎，進入一條僻靜的小道，再行了一會兒，一座威嚴肅穆的府門出現在眼前，門口兩座石獅子怒目圓瞪，分外威武。
門口的侍衛早已翹首等待，此時見到一行人，忙上前見禮，黑壓壓的在門口跪倒一片。
姜哲遠擺了擺手，也不用人引，自己走在前面給姜哲哲帶路。
“這宅院本是爹在世時住過的。”他說完偷偷瞅了姜哲哲一眼，見她面無異色，還認真地看過來，遂放下心來，繼續說道：“後來城破的時候被蠻族人放火燒了。祖父奪回哲城後，在原址上重新建府，就成了如今你現在所見的模樣。不得不說……”他壓低嗓音，“祖父真是鋪張浪費，這府裏就我和他並一些下人，完全用不著這麽大的地兒！”
他話音剛落，一道怒吼在不遠處響起，“臭小子你說什麽？”
姜哲遠猛地一縮脖子，就往姜哲哲身後躲。怒吼聲也越來越近，“我這麽大年紀了，想享享福怎麽了？嘿，還管起你祖父的事兒了！”
姜哲哲笑著上前一步，正迎上從月洞門裏轉出來的一個褚衣老者，頭發花白，一雙眼睛精光四射。
一瞧見姜哲哲，眼睛就笑彎了，“哎喲，我的乖孫女，祖父等了你好久！專門請了一個擅長做尚京菜式的廚子來府上，就盼著你來！”
姜哲哲上前一把挽住他的右臂，笑瞇瞇地說道：“就知道祖父最疼我了！”
說完她將腦袋擱在鎮北公肩頭乖巧地蹭了蹭，鎮北公撫著胡須笑著擡頭，一看到站旁邊的姜哲遠，又變了臉色，“臭小子，你……”
他話語頓了頓，看到了站在最後面的魏晏，登時瞇起了眼睛。
姜哲哲察覺氛圍不對，正要開口，鎮北公已經從她臂彎中抽手，一拳虎虎生風地沖著魏晏而去。
姜哲哲急忙要去攔，卻見魏晏舉臂一擋，隨後跟鎮北公過起招來。
兩人都沒用兵器，拳腳往來間帶起勁風陣陣，但明顯魏晏拳腳更勝一籌。只是他收著勁，出拳時頗多克制。
鎮北公顯然也看出來了，他輕哼了一聲收住勢，轉身往裏走，“魏小子，跟我來！”
魏晏安撫地看了姜哲哲一眼，便跟在鎮北公身後往裏走，姜哲哲也連忙跟上。
鎮北公將魏晏帶去了校場，從一架架兵器中選出了一把紅纓槍，挽了個槍花從兵器架上挑出一把長/槍，甩給魏晏。
魏晏飛身接住，槍尖直指向地，擡手對鎮北公做了個請的姿勢。
場中頓時只見長/槍翻飛迅疾如風，槍出如龍，淩厲無匹，而紅纓槍游刃有餘，擋住每次攻勢，如毒蛇吐信般出其不意地攻向破綻處。
你來我往了幾次，鎮北公漸漸退出戰圈，將紅纓槍往地上一杵，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魏小子你這是欺負老人家呀！”
經過這麽一會兒，姜哲哲也看出來了，祖父似是與魏晏早就相識了，於是問站在旁邊的姜哲遠。
姜哲遠朝鎮北公努了努嘴，“前些年的時候，蠻族偷襲哲城，魏兄帶兵前來支援。那時我不在，只聽人說祖父挺喜歡魏兄的，還教了他槍法。”他捂住嘴偷笑，“祖父這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只要再過個十招，祖父絕對輸了！小老頭兒喊停，這是輸不起呀！”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不知道怎麽又被鎮北公聽見了，氣的跳腳，“臭小子，你上來，你現在上來！我讓你瞧瞧到底是誰輸不起！”
姜哲遠苦著臉僵在原地，跑是不敢跑，只好上前選了把趁手的兵器，陪祖父過起招來。
魏晏跳下高臺，向姜哲哲走來，額角還掛著汗水，臉上先笑開了。
姜哲哲睨了他一眼，“你怎麽沒說你見過我祖父呀！害的我還擔心……”
魏晏明知故問，“擔心什麽？”
姜哲哲瞪著眼睛惡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肩頭，“你說呢？”
魏晏笑著將她的手指按在心口，順勢又攏到自己手心裏，“我也不知道鎮北公這次是否會像以前那樣熱情好客，畢竟我這次是要求娶她心愛的孫女，他……”
他話還沒說完，高臺上的鎮北公一聲怒吼，“魏小子你幹什麽呢？放開我乖孫女！”
“……”
……
魏晏和姜哲哲被帶到了花廳，鎮北公看著面前並肩而站的少年男女，本是一對璧人，但他看的很鬧心，喝進嘴裏的茶也不香了。他將茶盞重重放在小幾上，板著臉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我要和李慕退婚！”姜哲哲開口就是這句話。
鎮北公眉頭抖了抖，看了一眼魏晏，疑心姜哲哲是看中了他的美色，移情別戀了，於是開口語重心長地說道：“哲哲呀，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李慕的婚事是你父親在世時定下的，萬萬不能因為別人長得更好看，更有才幹而移情別戀啊！”
“……”
姜哲哲只得將李慕和雀奴的事說了出來，鎮北公聽完瞬間怒發沖冠。
“李慕這王八犢子，當初他老子舍了半條命救了源兒，源兒感念在心，這才定下你們的婚事。他如今倒是翅膀硬了，還看不上我姜家的孫女兒！”
看著祖父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寧城去找李慕算賬的樣子，姜哲哲連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又給他倒了一盞茶。
“祖父，現在想來，我並沒有多怪他。我們兩人的婚姻本是長輩們的意思，我和他也想順意就這樣下去，可是天意讓他遇上了雀奴，讓我遇上了……”她看了一眼魏晏，“才明白自己的心。我們若成親，也許會像很多遵循父母之命成親的夫妻一樣，相敬如賓，可是若幹年後，我們會不會後悔自己曾經的決定呢？”
鎮北公聽完她的話，垂眸看著茶盞若有所思，半晌放下茶盞，“罷了罷了，孫女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祖父也不多說什麽了！”他又看了一眼魏晏，眼神有些挑剔，但沒說什麽，只是耷拉著眼睛嘆了口氣，“我會去信告知你姑母情況，定親時的婚書也會找他父母討要過來。”
姜哲哲上前乖巧地給他捶了捶腿，“謝謝祖父！”
鎮北公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又看了魏晏一眼，魏晏一怔，識趣地行禮告退。
等到廳裏沒人了，鎮北公才開口問道：“你父親在寧城的故居，你應當進去過了吧！”
姜哲哲應了一聲。
鎮北公一時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裏，半晌，才嘆道：“之前你雖然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你是怨恨你父親的，所以你不肯來哲城，我也不強求。如今你心結已解，有些事我還是想告訴你。”
姜哲哲仰頭聽著，鎮北公卻又住了口，沈默了很久，才啞聲開口。
那是一個冗長的故事——
姜源少年英雄，心高氣傲，不滿家中給他定下盲婚啞嫁的未婚妻，於是離家在外，憑著一股氣，在樂館包下了一個清倌。
一次他在和蠻族的交戰中受了傷，又和部下走散，於草原中被一女子所救。女子直爽可愛，相處中姜源漸生愛慕，無意中得知她竟然就是和自己定下了婚約的未婚妻希蘭。
命運無常無外乎如是，他本萬分抗拒的婚姻，最後卻心甘情願。
兩人婚後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直到希蘭懷孕，姜源整天陪伴在側，兩人盼望著孩子的降臨。
可是有一天，姜源曾經在樂館包下後又遣散的清倌找上了門。
鎮北公聲音低沈，“源兒少年心性，堵著一口氣，在樂館裏包下了那清倌卻從來沒動過她。但他畢竟年輕，不小心著了道……”他咳嗽一聲，含糊了一句繼續道：“餵她喝了絕子藥後遣散了她。只是那清倌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留下了孩子還生了下來。找上門的那天，本是要瞞著希蘭，可是還是被她知道了，情緒激動下早產……”
姜哲哲沒想到內裏還有這種曲折，後來的事，應該就像府中老人傳的那樣，兩人情離，天各一方，至死都未再相見。
姜哲哲眼中淚花閃爍，又問道：“那個清倌和她的孩子呢？”
鎮北公嘆息一聲，“當時我又氣又怒，著人將她趕了出去，待我過後派人去找，卻沒找到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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